當年拍最後一幕的時候,是張佳佳飾演的女兒躲在箱子裡面偽裝『屍首』。

在張佳佳躲進那口曾經盛裝過日本小女孩屍首時,那小女孩便與張佳佳『交替』了。

「可惡!」

    泰姬見大事不妙,立刻劃破自己的手指,抄起張佳佳放在一旁的手電筒,在手電筒的鏡面上寫上符咒,往她的咽喉處蓋去--

    可惜的是小女孩力氣不夠,人有三魂七魄,她只跟張佳佳交換了兩魂六魄,人的軀殼裡剩下一魂一魄,小女孩雖然有了張佳佳的軀殼,卻沒有張佳佳的記憶,在交換期間的衝擊令她『遺忘』了過去的記憶,真正的張佳佳的一魂一魄『纏』在軀殼外,兩魂六魄被鎖在這口箱子裡……

「如來替我來收魂、觀音替我來收魄,魂魂魄魄、魄魄魂魂、張佳佳三魂七魄速歸身--」

  泰姬口裡念起招魂口訣,拿著手電筒的手加緊了力道,張佳佳翻了白眼,像是痙攣一般的抽搐著。

  鬼眾們的資料,讓她終於明白了張佳佳髮際之間的那一張臉孔從何而來。

  那才是真正的『張佳佳』。

  拍片現場出現的日本舞蹈、那黑色的雙手、那地板上的女人……是要「增加」同伴的日本太太。

 「鬼床」其實並沒有鬼。

 有鬼的,是那一棟老厝地下,那些眷戀不能去的餓鬼。張佳佳的男友與外遇對象想必是突然間色心突起,一時興起才會在老厝裡尋求刺激偷歡做愛,沒想到會變成餓鬼們的目標對象。

「咕……咕……」

被壓住的張佳佳奮力抵抗,泰姬亦用全身的力量壓住她,「如來替我來收魂、觀音替我來收魄,魂魂魄魄、魄魄魂魂、張佳佳三魂七魄速歸身--」

  「啊--」

  一種極為惡臭的氣味從張佳佳的口中嘔出,隨即竄出一道黑霧,與方才在室內亂竄的那道融合在一起,一大團黑霧從地下室的出口逃竄出去!

  「還想逃?」泰姬放下昏厥過去的張佳佳,亦跟著黑霧飛奔至外頭--

 

 

 

  外面的夏夜有一種凝結熱氣不去的鬱悶感,黑霧亂竄,像是浮躁困在籠裡的鳥兒,在生鏽高聳的黑色花雕欄杆範圍內不停地飛著。

  「很緊張麼?」到了戶外,泰姬不再追,只是喘著氣,露出一絲看戲的微笑。「你們知不知道,那些跟你們被你們抓來的人,在死前也是這麼緊張的?」

  黑霧亂竄著,有一種說不出的吊詭氣氛在陰沉的夜裡瀰漫,突然間天上傳來悶雷響聲,過了不久,陰沉的氣氛被雨絲飄落化解。

  「你們在這裡往生,所以無法逃離這個地方,只能像寄生蟲那般寄生在活人軀殼內才能離開……原本這不關我的事,但是……」泰姬的髮絲被雨水浸潤,雨來得又急又快,她的聲音像是喃喃自語地說著:「正法念經處云:餓鬼有二種,一者人中住。二者住餓鬼世界。是人中鬼。若人夜行則有見者。餓鬼界者住閻浮下五百由旬。長三萬六千由旬及餘餓鬼眷屬其數無量。住閻浮提。有近有遠。略說有三十六種……

  泰姬頓了一頓,隨即說道:「因為你們是我要找的其中一種……地下鬼!」

  黑霧像是要與她決一死戰般,在瞬間瘋狂飛奔至泰姬面前,泰姬隨即扯出在古厝旁安置的電線,沾濕的電線發出驚人的火花,她隨即借力使力,攀上古厝之後一個後空翻,掠過黑霧的上空,隨即將電線往黑霧上比劃--

   「拜請中央雲雷神靈、拜請東南西北雲雷神靈、神靈、神靈、神靈、神力大無比,顯赫通泰姬,雷電鎮五江,若有惡鬼不伏者,五雷攝去永無蹤!」

  「啪啪啪啪--」

  那是一瞬間的事情,快得讓人來不及眨眼睛,雷電火花在空中爆開陣陣火光,像是小型的慶典,煙霧火花在雨中交織,黑霧被燃燒殆盡--

  泰姬翻轉落地,一個閃著亮光的東西從散去的黑霧中掉了下來,她連忙再度躍起接住。

  那是約莫拇指大小的一只玻璃瓶,裡面閃著奇異的不褪光芒,泰姬捧著這只玻璃瓶,露出滿意的微笑--

  「太精采了--!」

   就在泰姬剛剛結束了這一場打鬥之後,一陣激烈的鼓掌聲從後面傳來,她回過頭一看,只見王正義跟其他的劇組人員拼命鼓掌,冒雨奔至她的身邊:「泰小姐!沒想到妳有這麼利害的特效跟拳腳功夫!」

  「ㄟ?我……」

 「妳這個特效是誰教妳的?是吊鋼絲還是哪裡設有機關?」

 「妳是隸屬哪一個經紀公司的?」

 「雖然妳打斷了我們拍攝的現場,不過我真的很訝異台灣有人可以當場就做出這麼棒的特效,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們是哪家公司做的?妳其他的工作人員呢?」

  王正義的一臉興奮,還有其他工作人員崇拜的表情,簡直叫泰姬啼笑皆非,這群拍片的人對剛剛的打鬥簡直崇拜到了極點,一致以為全部都是拜『特效』所致……

  「妳快說啊!剛剛妳那些鏡頭真的太棒了,等等可不可以重來一次,我把它拍下來?」

  「拍……拍下來?」

  看著王正義極度渴望的眼神看著自己,泰姬這才感覺大事不妙;電影可是會百年播放的強力廣告機,她的活動跟客戶都是需要『暗地、私下』進行的,要是曝光在大眾面前,那怎麼得了?

  看來,這一次不使用『那個』不行了。

  「嗯……我想我們可以進屋去,然後大家抽根菸,坐下來談談,如何?」泰姬臉上的笑容不變,促著大家一起進入屋子裡面,隨即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只絲帕,攤開來之後是幾根淺黃色的菸捲,她遞給了王正義,王正義不疑有他,立刻拿起一根點燃。

  「哇!妳這是甚麼菸哪?這麼香?」王正義吸了一口,立刻皺眉吐出一大團白霧霧的煙。

  「你覺得……很香麼?」

  「對啊!」王正義將香菸拿近給其他工作人員嗅了嗅,一股香味立刻傳遍了整個劇組人員。

  「真的很香!」

  「是啊!真香!」

  「裡面是甚麼東西啊?怎麼會這麼香……」

   大夥兒嗅了嗅那香菸一輪後,吱吱喳喳地說著,然而到最後的話語,卻都是尾音拉長或者眼神散渙……

  「你們現在覺得怎麼樣?」泰姬除了微笑之外,還是微笑。

  「很……舒服……」

  王正義手上的香菸,用一種曖昧的方式舒緩擴散點燃,白茫茫的煙霧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網,將所有在房子裡面的人都包圍了起來。

    「知道麼?我平常並不喜歡用這樣的方式抹去別人的記憶,然而這一次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實在太多,不得已只好只好如此告別。」泰姬像是喃喃自語地說著,嘴邊的微笑,似乎有種苦澀的情緒攀升。

    「我從十數到一,你們將會在這裡好好的拍完最後一場戲,然後,你們將忘記在劇組裡面曾經有一個叫做『泰姬』的人。」

    泰姬平穩地說著這些話,舉起了手,開始倒數著毀滅記憶的過程。「十--」

    記憶,最後一個遺忘的人最苦。

    因為她必須要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,才能負擔這麼多的過往。

    找到所要的東西之後,她該從這個地方謝幕了,這是她一個人的紀錄片,而觀眾,是最寂寞的自己。

    她寂寞麼?或許,但是或許也不。

   有『目標』的人,寂寞只是一種促使她更快達到『目標』的催化劑。

   「一……」

    泰姬緩緩地退出了古厝,輕輕地將大門闔上,外面的雨還在下著,然而她卻帶著微笑,在這白晝將臨的時刻離開。

    爾後,『新情屋』這部電影推出立刻受到熱烈歡迎,而張佳佳的名字亦越發響亮,但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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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白薔薇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